戏别13

“一笑万古春，一啼万古愁。”
朴珍荣跪坐在那看房子里，身上污浊不堪，眼神不复当年


可段宜恩还是像当初那样轻轻地捧起他的脸，仔细地勾勒残存的线条


虞姬的眉毛不是他画的，失了点阴柔


“我不是……”，朴珍荣喃喃低语
虞姬哪会如他这般可怕，就是在敌人面前，虞姬早已殉情而死


他不是虞姬

原来他不曾入戏，又怎么能嘲笑霸王的懦弱无能？

可，可林将军是真霸王啊……

“你当然不是虞姬了，虞姬只有一个”段宜恩嫌恶地抛下他的脸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丝巾，细细地擦拭自己的手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烟杆儿，点过后猛地吸了一口，浑浊的气体从他薄情的唇中缕缕游出



“你知道你是谁吗？”，段宜恩居高临下，反问朴珍荣，


我是，我是……
朴珍荣半晌答不上来，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地冷汗
求救似地看向了段宜恩，却在看向那只烟杆时突然平静下来


“你是假虞姬，可惜了人家真霸王。”
段宜恩说起毒话信手拈来，轻飘飘地甩下这话便出门口
可朴珍荣却如五雷轰顶一般



多来的刺激他可接受不了，可段宜恩不在乎般地又抛出几句话
“今儿个早上看到吸毒的下场吗？什么拔河，喝狗咬……你说李傕怎么没揭发你呢？也是，当时他可没想到李箐会死啊……”


朴珍荣用尽全力嘶吼，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，背脊亦失控地向下俯着
他自己也接受不了啊，此刻他甚至想杀手段宜恩，可那个绝情的人早就干干净净地走了，像李箐那样


他无声地尖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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毒瘾来得实在太晚
但也庆幸是这么晚


朴珍荣全身都在发抖，伴随的是一阵阵地昏厥和身体中的剧痛


他不是没想要戒了这玩意儿，只不过他害怕林在范看到他这幅鬼样子罢了


每次心照不宣地接过段宜恩带来的东西，有一段时间里，朴珍荣都会陷入无尽的愧疚中


现在也依然
段宜恩刚刚把最后一支烟杆扔到地上
朴珍荣却视若无睹，可现在真是难受啊


怪不得刑那么重，人民的呼声那么高


身体的痛感越发明显，对毒品的渴望也越发强烈，朴珍荣勉强撑着自己爬着抓住那支烟杆


可突然他又站起来了，发疯似的攥紧烟杆把周围一切的东西都砸碎，窗台，桌子，墙上的照片，还有鱼缸


那条鲤鱼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失去力气
朴珍荣仍然像愤怒燃烧的火焰
“艹你妈！都他妈有病！滚！”


他一直在骂，一直在骂，像是这样就能缓解一下他的毒瘾一样


天快黑了，才停下来，他无力地滑倒在地上，手里的烟杆头也碎裂，里头的白色粉末参杂着水，都湿透了，全身湿透了，
眼前还是李箐留下来的干净的红鞋，和周围一切黑白灰的东西特别不搭



朴珍荣颤抖着把它们捡起来，抱在怀中，慢慢地昏睡过去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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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在范不知道开了多久的车，反正自他挣脱绳索后就开始了无尽地开车
这些天好好吃饭也算为他的出逃做了充分的准备


上海离北京城太远了，他开了莫约有一天，才到达目的地


北京还是北京，不管经历了什么，都还是那副繁华的模样，林在范稍稍松了一口气


可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是梦


戏班不见了，里面的人还是如往常那样愉快的生活着，只不过都变成茶馆了，仿佛戏院只是存在的梦里


他进去时，所有人都往他身上看去，普通百姓，或是穿着绿军衣的


军人训练出来的眼力让林在范逃过一劫，在这个非常时期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会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批斗，就算被伪装的再好，城边那些被遗弃的尸体还是被林在范注意到了


走出茶馆时，林在范一口提着的气终于放下去

接下来就是不断地寻找

他几乎是穿梭在繁华的人群中
有时侯穿过批斗现场时，不经意地撇的一眼都会让他更加担心朴珍荣此刻的处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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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，他在李家听到了朴珍荣的声音


里面的那个人的叫骂声和东西不断摔碎的声音


林在范加快脚步，几乎是冲了进去！


朴珍荣正扔得起劲，拿着花瓶碎片顺手一扔就把林在范的衣服划了个不小的口子


林在范一把把人箍住，失而复得后的拥抱，把朴珍荣圈得喘不上气


他才发现朴珍荣不对劲，分开之后，朴珍荣几乎立马就把林在范推开了，他全身颤抖抽搐着，却极力地躲开林在范
“出去！”
“珍荣……”
“出去！”
“……”


半晌，林在范才反应过来，只是他迟迟不肯相信，朴珍荣居然，碰了那种东西


“我要杀了段宜恩！”，林在范猩红着眼睛，怎么可以，怎么可以在他不在朴珍荣身边时，对他做出这样的事！林在范快气疯了


“不要！”，朴珍荣在林在范出门前紧紧抱住他“求求你！我好难受！杀了我吧！”说着又送来的林在范，就要往墙上撞……


林在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为了防止朴珍荣再伤害自己，他找了几根绳子，把人捆得紧紧地，然后从后边抱住他


“会过去的，都会过去的……”他这样安抚着浑身颤抖的，脏兮兮的，不堪的朴珍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