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别12

此刻，上海一处酒门肉臭繁华地带的地下室里，总是传来低低的哀泣声
若是在半夜里，或许能无比清晰地听见

林在范被死死地绑在床上，战争带来的疲惫余韵久久消散不去，让他挣脱的力气都少了许多
怎么，怎么才失败了一次就被众人所唾弃了？

他们都忘了过去他带来的安宁了吗？
珍荣怎么办，他一定很害怕

那天他带着浑身伤痕和汗水，被弟兄们暗中送到了上海，路上到处是批斗的烟火，比战争还要可怕
没有立刻治疗，他坚持写完最后一封信，变晕倒过去

“将军，不是我们不放你出来，你现在出去找朴先生，就是送死！你也不看看外面那群人，比魔鬼还恐怖！”，

可床上的人还是呆滞地看着床顶，嘴里不知念着什么，身上还穿着过去所有人膜拜的军装，现如今却因为战火的硝烟而破烂不堪

“你以为那群人还会崇拜你吗，只怕不是在找反革命的罪证往你头上扣！朴先生不过……他身份还单纯些，批斗不用受刑，不致死，何况信都捎去了，朴先生聪明，能看懂的，你就等等不行吗？”
这是常年跟在林在范身边的忠士，看着这样铁骨柔情的林在范终是心有不忍

“如果你出去了，无异于送命，你想到时候朴先生来了找不到你吗？”

何尝不明白？林在范自打下了战场后，就知道了，
可他怎么舍得，怎么舍得让朴珍荣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？

每每梦见朴珍荣被批斗，被子虚乌有的罪名扣在脑袋上，被那群丧失了心智的恶魔推到在地，他就会吓得惊醒，然后愧疚地不停地说对不起，不停地低声哭泣，手指里紧紧抓住的拳头捏的手生疼

他又是多害怕，害怕他来不及看这封信便听信谣言
更害怕他心智被那群魔鬼搅得稀里糊涂，看不出之间的言外之意

希望如此的渺茫

所以他一定要回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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朴珍荣没有想过会是这样，没想过那群人的嘴脸比当初师傅的鞭子还可怕，比失去家庭的痛苦还令人心悸

他呆呆地跪坐在粗粝的沙石上，手上还是碎裂玉石和从地上捡来的一封黄纸，带着血迹，还有泪痕
面前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熄灭，留下的黑色的废墟

朴珍荣不知道再想什么

是要去找他？
不，不
我今天的表现糟糕透了
他一定会失望
去抛弃我
看看李箐，她就被抛弃了！
我呢？如果他知道了我今天说了什么话……

他难过的不停掉下眼泪，身边的人却还以为他被抛弃而伤心

他是要被抛弃了

所有人都抛弃他了，所以他没有错！他说的就是事实！他到底做错了什么！

朴珍荣崩溃地伏在地上，嚎啕大哭，像那一年被家里人送到戏班一样


“李箐！啊！”，突然传来的男人撕心裂肺的声音

朴珍荣几乎是脚步踉跄地跑过去

推开门，李箐身着红色嫁衣，却赤着脚
她上吊了！

心里那股震惊和愧疚充斥了他

他好像杀了，杀了人……

冷不防地， 朴珍荣接了男人一拳，立刻地，他颧骨就鼓起高高的一包红肿

男人不再像之前被欺压那样，反而摇身魔鬼，一拳接一拳地揍他

朴珍荣也没有还手
有什么比害死一个人还要罪孽深重的呢？

他终于无心想了
盯着越来越模糊的人影，慢慢闭上了眼

从一而终就够了